“刷卡手续费”不是压垮商户的最后一根稻草

　　一则新闻称：据北京市统计局、国家统计局北京调查总队发布报告显示，由于餐饮企业成本上升较快，2012年年北京市餐饮企业月倒闭率达到15%，限额以上中式正餐企业比2011年减少48家，比2010年减少95家。

　　去年关于银行卡“刷卡手续费”下调的声音喧嚣尘上，由国家发改委牵头的银行卡刷卡手续费调整方案于2012年2月25日实施，刷卡手续费下调幅度约为23%-24%，其中餐饮业的下调幅度最大。

　　多年来，随着银行卡产业的不断发展壮大，中国银联和银行在收单业务上已经投入了巨大的人力、物力，装机数量也在飞速增长。2005年的POS机数量仅为60万台，而2012年底已经达到了711.78万台;特约商户的数量也从40万家增加到483.3万家，七年间分别增长了10倍;刷卡消费额更是从2006年的2万亿元攀升至2012年的20.8万亿元。客观地说，中国银联和银行在银行卡受理市场和用卡环境建设方面取得了有目共睹的成绩。

 　　一、刷卡手续费的本质

　　“刷卡手续费”是特约商户安装POS机接受消费者刷卡交易，需按照交易金额的百分比向POS机所属收单银行或转接清算机构支付的费用，再由收单银行或机构，按照分配比例将费用分配给发卡银行等相关机构。

　　银行卡市场是典型的双边，甚至是多边市场，银行卡产业的发展需要发卡银行、转接清算机构、收单银行、特约商户，以及第三方机构等多方因素共同推动，涉及了银行卡产品营销、资金垫付、呆坏账核销、系统网络建设、商户拓展维护、风险控制管理、往来款项清算、交易差错处理等各方面的投入与配套。因此，银行卡刷卡手续费的定价是极为复杂的，涉及到收费标准的制订、费用结构及机制的安排等一系列问题，关系到商业企业、银行卡经营机构等多方利益，涉及到调整方案的问题也应该出于综合考虑的原则，与相关财税支持政策同步实施，以平衡各方利益。

　　银行卡之所以要向特约商户收取刷卡手续费，主要用于：

　　1、银行按时拨付交易资金，以保证特约商户及时回笼销售款项。如果是信用卡的话，发卡银行还要承担一定的持卡人的资金风险。

　　2、为特约商户提供POS机具、交易凭证和通讯所需的设备，并负责更换和维修，还要负责对商户提供培训、辅导，以及保证对商户资金结算的顺畅。

　　3、中国银联及银行卡组织，需要提供交易支付平台的建设和维护，进行跨行信息转接，以保障银行卡的交易，安全便利通畅。

　　在上个世纪九十年代，由于中国银行卡产业发展处于起步阶段，银行卡还没有得到普及应用，支付网络建设也刚刚开始建设，银行卡的使用规模和范围都相当有限，特约商户的发展也处于摸索阶段。尽管当时的银行卡收单手续费较现在要高很多，但并没有引发银商之间的矛盾。

　　二、刷卡手续费与特约商户矛盾日益加剧

　　1999年3月中国人民银行颁布实施了《银行卡业务管理办法》、2001年6月中国人民银行下发的《关于调整银行卡跨行交易收费及分配办法的通知》(银发[2001]144号)，都为银行卡的发展提供了制度上的保障，银行卡开始在中国以超常规的速度拓展。为了适应银行卡业务发展的需要，2003年12月中国人民银行再次调整了银行卡跨行交易收费办法和标准，首次提出不再规定收单机构收取的商户结算手续费比例，只规定发卡机构收益和银联网络服务费的比例。俗称的“721”的分配比例就是这时提出的。然而就在144号通知颁布之时，上海永乐家电、成都国美、北京大中就“刷卡手续费”的问题首次联合对银行卡开展了“罢刷”活动;2004年5月，深圳地区再次出现了数十家特约商户“罢刷”事件，将银行和商户之间的矛盾推向极端;合肥百大集团董事长郑晓燕多次在两会上提出“降低刷卡手续费”的呼吁;2011年2月份，湖北等13个省(市)餐饮协会联合有关部门，呼吁降低餐饮行业刷卡收费;2012年4月，来自上海、天津等近30个省市餐饮行业协(商)会负责人联合呼吁降低餐饮业营业税和降低餐饮业刷卡费。由此可见，随着银行卡产业的蓬勃发展，银行和特约商户之间矛盾也日益加剧。

　　银行与商户之间产生矛盾的主要原因，就是商户认为“刷卡手续费”占经营收入的比例过高所致。合肥百大下属的某商厦给出的数据显示，该商厦2010年营业收入为13.6亿元，其中支出的刷卡手续费就高达580万元，占比超过0.4%。合肥百大集团2010年支付的刷卡手续费将近3000万元，据称是成为继房租、人工成本和电费之后的企业第四大成本。此次餐饮、连锁类企业再次呼吁大幅度降低“刷卡手续费”，中国烹饪协会更是发布预警：全国各地餐饮企业倒闭如潮，其中厦门等地区月倒闭率高达15%。中国连锁经营协会也代表下属企业提出尽快降低费率的要求。在当前经济形势不景气的背景下，“刷卡手续费”成了银行卡特约商户们口诛笔伐的对象。

　　三、“刷卡手续费”是压垮商户的”最后一根稻草“吗?

　　按照原刷卡手续费标准，餐饮类商户标准为2%，连锁类商户为0.5～1%，而实际装机费率会平均低于这个最高标准。中国连锁经营协会的呼吁书中称：零售会员企业2011年销售额达到2.1万亿元人民币，平均利润率只有2%左右，一半被“刷卡手续费”吃掉;中国烹饪协会也提到，餐饮行业经营中的各项成本与费用增大，在平均纯利润不足8%的餐饮业，刷卡手续费就高达2%。银行卡刷卡手续费已影响到餐饮企业的发展后劲。

　　但是，冷静地思考一下这个帐到底该怎么算，“刷卡手续费”真的是压垮商户的“最后一根稻草”吗?

　　我们知道，一个商业企业经营的成败，更多地取决于企业对市场的判断和经营能力。既然是企业经营，就应该将尽可能多的经营成本考虑周全，同时为了适应市场的复杂变化，也要随时对自身的经营战略进行调整。商业企业的经营成本来自包括税收、资金、库存、房租、薪资等等诸多方面，而银行卡刷卡手续费只是其中一部分。但由于其它经营成本具有一定的刚性条件，很难大幅度降低，刷卡手续费相比较而言就显得灵活了，加之目前对银行利润巨大的社会议论较多，因此银行卡刷卡手续费自然就成了特约商户们的众矢之的。

　　从这些协会统计的情况中，我们看到其中的原因是缺乏一定的说服力。企业的倒闭是由多重因素造成，它们中间到底有多少家是因为“刷卡手续费”的负担过重而导致的呢?是否将没有POS机收单的企业倒闭都统计在内了?企业倒闭与“刷卡手续费”之间是否具有必然的因果关系，都非常值得商榷;这个数据是否经过严格的市场调查，也不得而知。另外，国内的商业企业对于商业价格的保护意识比较淡漠，市场竞争中多热衷于不顾一切地“杀价”，行业协会对于这种价格乱象缺乏制约和管理能力，同样商品的市场价格差异过大，造成价格体系的混乱。特别是电子商务的大规模发展之后，这种现象更是得不到有效控制，商业企业的利润率自然受到极大的影响。从上述的分析中不难看出，将企业经营出现的主要问题归结于“刷卡手续费”上就有失偏颇了。

　　把商业企业经营中的问题捋顺后，就会发现刷卡手续费绝对不是压垮商户的“最后一根稻草”。在银行卡业务与人们日常生活关联越来越紧密的今天，拒绝受理银行卡无疑是一种逆发展趋势的举动。有些企业更可能是利用这一题材引起公众对企业的重视，另一方面期望借助于舆论逼迫银行方面降低受理银行卡的收费标准，进一步降低企业的经营成本。就目前的状况，形成了一种“会哭的孩子有奶吃”的恶性循环的局面，商户一呼吁，银行就降价，终有一天手续费到了“降无所降”的时候，才是银行卡产业发展中最大的不幸。这就需要银行与特约商户能够共同携手，协调发展才能避免这一结果的发生。

　　四、银行卡为商户带来的市场优势

　　实际上使用银行卡为特约商户也带来了很多好处，只是这些“优势”相对于支出具有一定的“隐性”，很容易被市场所忽视。

　　1、可以为特约商户节省资金使用成本。在商业经营中，企业资金不可能是只进不出，特约商户在消费者销售商品的同时，也需要向生产企业进货。如果大量的使用销售现金交易，就形成了“坐支”这种违规的情况，因此商户就需要将销售款项存入银行，一些较大的商户甚至还需要租用押款车。即便对于大量的中小型商户出于成本考虑，更愿意将营业款项放入企业的保险柜中，但也要考虑到资金的安全成本，而且最终资金仍然要进入银行进行资金往来。使用银行卡就可以为特约商户节省了这部分费用支出，还可以为带来存款收益。

　　2、增加收入，加快资金回笼和周转。如果只从一手钱一手货的角度考虑，现金交易无疑是最快的回笼方式，而使用银行卡，银行只能在之后几日内才能支付款项。但是如果将这个问题展开视角去考虑的话，就看到使用银行卡的优势。中国连锁经营协会的调查显示，消费者刷卡消费比例以每年30%的速度递增，其中百货、家电行业超过60%。这也说明众多的大额商品交易，消费者持有现金购买的意愿已经大幅降低，而刷卡消费成为常态。《2011年中国银行卡产业发展研究报告》中指出，2010年借记卡在房地产、汽车销售以及大型批发类商户的消费金额占全部银行卡消费金额的比例超过80%。即便是2003年国美系的“罢刷”事件中，也不得不顾及到刷卡交易的因素，只在一周内的一天“罢刷”而已。

　　由于市场竞争的激烈，消费者的流失才是特约商户最大的损失，提供刷卡支付业务，才可以留住更多的消费者，留住消费者才能增加销售收入，加快了资金回笼和周转。另外，当前风靡的电子商务的蓬勃兴起更是有赖于银行卡的发展为基础，没有银行卡的电子支付功能的发展，电子商务的兴起是难以想象的。

　　3、避免收取*****所造成的经济损失。使用POS机，可以让特约商户减少和避免收取到*****的概率，造成直接的经济损失。这种损失的隐性成本，也是特约商户不可不事先考虑的问题。

　　4、通过信用卡的功能加速商品销售。现在很多特约商户都愿意与银行信用卡合作，通过信用卡的分期支付功能、积分兑换功能等加速商品销售。同样，更多的商户也在积极利用与银行信用卡合作，实现企业品牌、商品推广等市场细分的营销战略。

　　一个产业最好的商业模式，就是让参与这个产业链的每个利益参与者，都能得到最基本的生存与发展的结果。作为银行卡产业链上的成员，银行—特约商户—持卡人都应该能够实现各自的需求，才是银行卡产业顺利发展的基础和目标。

　　五、金融机构从“刷卡手续费”问题中的反思

　　作为银行卡主要经营的金融机构，在与特约商户合作的问题上也的确有值得改进的地方，应该反思过去的经营理念，在扩大持卡人数量的同时，更应该利用持卡人这一独特的客户群体，通过完善的营销策略，将持卡客户转化为合作的特约商户的消费者，为特约商户带来更多的经济利益，变目前被动接受刷卡手续费下降这一不利局面，为主动经营、提高合作特约商户参与积极性的有利局面，这就要求银行适应市场的变化，积极调整银行卡业务政策，这对于银行卡的发展具有重大的意义。

　　当前刷卡手续费标准，还主要是遵照2003年的有关规定，尽管其确立的定价原则符合国际银行卡市场定价的一般做法，但是，随着近几年银行卡市场的迅猛发展，这一标准在执行过程中的一些问题也逐渐显现出来，主要表现为：行业区间定位过窄导致分类过多，参照标准可浮动性过大、定价依据未考虑资金成本、交易规模等因素，以及缺乏财税政策支持等情况，导致了五大类商户中手续费率最高的商户及刷卡交易额较大的大型优质商户手续费支出较多，而这类商户正是银行卡发展的主要力量。同时，金融机构方面没能对银行卡业务进行比较精确的成本核算，对银行卡的软硬件投入、日常维护等成本到底是多少?银行卡收入多少?业务的利润多少?目前都还是比较模糊的。即便刷卡手续费下降，也应该清除成本底限在哪里。

　　刷卡手续费的调整，更多的应该依赖于市场的自我调节，目前这种由“有关部门”介入的费率调整，虽然基于银行业特殊的行业位置，可以看作是不得已而为之，但作为行政命令式的政策，其效果到底会有多大?是否会反而加大银行与特约商户的矛盾呢?在目前这种银行卡市场环境下，银行也应该借着此次刷卡手续费的调整反思一下过去的经营理念，发卡银行、持卡人、商户本来就是银行卡产业链条中同等重要的三个要素而缺一不可，银行在获得刷卡收益的同时，也更应该重视对合作特约商户的服务，支持和保护合作特约商户的利益。

　　1、银行做好持卡人、商户的分类工作，把众多持卡人根据性别、年龄、消费习惯、消费金额等指标进行细分，再根据特约商户的经营范围、消费规模、适应人群等指标进行细分，有针对性地向某一特定持卡人群体提供适合的特约商户资讯信息，来达到精准营销的目的。

　　2、优化信息传递手段，及时将特约商户的优惠信息传递到经过细分后的持卡人群体。传统的商户资讯信息的传递方式已经被渐渐淘汰，随着3G通信技术为代表的移动互联网的普及，手机作为信息传递媒介中一个重要工具，其功能已经日渐强大，银行可以借助于移动互联网的作用，将特约商户信息及时、有效、准确地传递到持卡人。

　　银行应该不仅仅停留于仅要求特约商户提供某种优惠服务项目，更应该借助于自身的力量，为持卡人、为特约商户策划一些促进消费的优惠项目，让持卡人的卡用起来，为特约商户带来实实在在的收益，这样特约商户就会积极配合银行，使得银行卡产业形成良性发展的趋势。

　　六、后记

　　从手续费下降后两个多月的市场反应来看，并未达到预期的目的。手续费下降，商户装机的热情并未因此提高，这与商户的实际问题是出于市场购买力而并非POS成本有根本的联系。同时，银行也因为刷卡手续费收入下降，调整了消费积分的“价值”，原来600积分(合12000元消费)可兑换的礼品升到了799积分(合15980元消费)，造成了积分严重缩水贬值的现象。这恐怕不是制订下调手续费时所希望看到的“两败俱伤”的市场状况吧。

　　银行卡产业的发展是一项利国利民的工程，对减少现金流通、降低交易成本、促进消费、扩大税收、促进相关产业发展，以及提升国际形象都具有重要意义。理性地思考“刷卡手续费”的调整，应该着眼于有效地发挥银行卡在促进消费发展、拉动内需方面的作用;同时，也应该参照国际上有关银行卡费率制定经验，完善定价机制，特别是研究财税政策对银行卡产业支持的作用，出台相关扶持政策，从根本上解决刷卡手续费存在的问题，实现产业中各方共赢，以促进我国银行卡行业健康可持续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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